兩個老闆

（來自 2006.01.29 傑森等等我）


我為什麼總喜歡在夜闌人靜時一個人躲在電腦前寫文章？因為每天只有這個時候，我的兩個老闆才都不會來煩我。

我有兩個老闆，一個管白天，一個管晚上。白天的那個我尊敬他，晚上那個我又尊敬又害怕。白天的老闆我為他工作他會付我錢，晚上的那個有時候我得拿錢給她花花。白天的老闆我都叫他「老闆」，晚上的老闆我通常叫她「老婆」。

我和兩個老闆在一起都超過五年，對他們我一視同仁都忠心耿耿。差別只在於我和白天的老闆之間的契約只是口頭約定，但和晚上的老闆我不但簽了書面合約，還一起去拍了美美的沙龍照。

說來很好笑，我這兩個老闆彼此認識，而且比我認識他們兩個都更早。他們倆的交情不錯，彼此有業務的往來，也可以說是談得來的朋友。我因為幫白天的老闆工作而認識了晚上的老闆，在徵詢白天的老闆的意見並取得認可後，我開始和晚上的老闆約會（當然是在晚上），並隨即成為她的正式員工。當然，是唯一的員工。

實在造孽。我原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，就此被這兩個老闆活活瓜分，一點都不剩。

白天的老闆是個工作狂。如果他發現自己生命中有空餘的時間，就絕對不會把它浪費在工作以外的地方。也因此做為他的員工，我總是疲於應付他無止境的工作指派。這些指派可能在任何時候以任何形式出現，並且限期達成。我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領了他兩份薪水，不然他怎麼會以為可以叫我做這麼多事。

我晚上的老闆對這一點當然很不爽啦，因為在晚上或假日我本來應該是要上她的班，但我卻常常落跑去幫白天的老闆工作。她總是問我：

「你究竟是愛他還是愛我？」

我一點也不愛我白天的老闆，我發誓。就算我會去愛一個男人，這個男人也應該要聽搖滾樂、留長頭髮、會用溫柔的口氣說標準的國語。而我白天的老闆剛好是這一型男人的相反，而且相反到了一種「典範」的程度：他說話讓人想睡、頭髮半禿，聽的音樂讓人一進他的辦公室就以為上了台北縣來的計程車。

我想，反而是他比較愛我吧！五年來，他可能只有我這個屬下，既能耐著性子為他賣命，又可以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還不居功。

我為了白天的老闆拼成這樣，為晚上的老闆工作時當然就心有餘力不足啦。最近，我晚上的老闆終於耐不住心中的不平衡，畢竟我和她是有簽了約的長期雇佣關係，怎麼可以讓另一個人佔用這麼多屬於她的權利？她放話，要我在兩個老闆之間做一個選擇。

我試著委婉解釋：「我白天工作的時候，也是經常想著妳的喲…」

「恁邁嘎哇騙啦！」

由於是在晚上，她的聲音大的嚇人。我想不出其他堅強的理由來說服，只好摸摸鼻子趕快上床睡覺，盡一下晚上的義務，隔天起床後鼓起勇氣，向白天的老闆提出辭呈。這時候，一向以為我逃不出他五指山的白天老闆才終於知道，這隻潑猴未必會陪著他一路到西天取經。

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？」

「沒什麼，觀音娘娘不高興了。就這樣。」

所以唐三藏去找了觀音娘娘，兩個人面對面攤了牌，談談怎麼解決我白天和晚上工作時間的分配問題。至於我自己的想法嘛...別提了，這裡還沒有我說話的餘地。

做為一個齊天大聖，你可以想像還有比這個更沒有尊嚴自主的存在方式嗎？孫悟空如果可以自己選擇，難道不是最想待在水濂洞裡面，當一輩子大王嗎？

結局是：觀音娘娘被唐三藏說到心軟，終於答應我繼續白天晚上兩頭兼差。但有一個附帶條件，就是唐三藏必須瞭解他身邊還有豬八戒和沙悟淨，不可以每一件事都叫孫悟空去做，這樣孫悟空晚上才有力氣回到娘娘身邊念她的經。

我簡直就像是十六世紀的台灣。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說：來來來，我們在這裡畫一條線，你一半，我一半。

所以說，各位男性同胞，只要稱呼裡面有「老」字的，咱們都惹不起。因為他們都知道緊錮咒怎麼念啊！

誰說只有豬八戒才會裡外不是人咧。